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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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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林嘉年的第一次是在他們領證的兩個月後, 但是在他們倆領證的當天,她就搬來和他住在一起了,因為她的父母在她領著林嘉年回家並亮出結婚證的那一刻就暴露出來了唯利是圖的商人嘴臉。

他們就像是一對斥巨資進行項目開發最後卻血本無歸的投資商那樣, 面色鐵青、氣急敗壞地抄起了他們手邊所有能抓得到的東西, 怒不可遏地朝著他們倆砸了過來。

她不躲也不閃,不只是因為林嘉年將她護在了懷中, 更是因為她很享受這種成功逃出困境的感覺:從今往後, 他們再也無法控制她了, 再也別想把她當成一件產品那樣推銷出去, 換取高額利益。

從那天開始, 她就和她的父母決裂了。他們還揚言要和她斷絕關系, 並且說到做到,毫不留情地把她和林嘉年從家裏面趕了出來,連一件衣服都不允許她帶走, 因為那些衣服,全都是用他們的錢買的,她沒有資格帶走。

他們就是想讓她好好地品嘗一番沒有錢的滋味。

在此之前,她還從未體驗過什麽是貧苦與窮困,所以對“沒錢”這兩個字的嚴重性毫無概念。

她滿不在乎、身無一物地跟隨著林嘉年回到了這間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出租屋裏, 夜幕降臨後, 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緊張和不安。

她完全沒有做好和林嘉年同床共枕的準備, 即便他們已經領了證,即便她心知肚明夫妻間做那種事情是理所應當的, 但她還是無法接受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完全不相愛的男人。

她的身心皆是抵觸和抗拒。

那天的晚餐很豐盛, 每一道菜都是林嘉年親手做的, 她能感覺到他的用心, 卻吃的食不知味, 滿心皆是對即將到來的夜晚的畏懼與茫然。

好在吃過晚飯後林嘉年就出了門,讓她暫時舒了一口氣。

將近兩個鐘頭後林嘉年才回來,手中拎著好幾個沈甸甸的超市購物袋。

他一言不發地走進了家門,又一言不發地把購物袋放到了緊挨著迷你竈臺的迷你沙發上,低頭彎腰,將袋子挨個解開,又一件件的把裝在其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她背靠墻壁,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嘉年埋頭忙碌。

他的穿著一件黑色圓領短袖,淺灰色運動褲,腳踩一雙黑色的平板帆布鞋。一身黯淡無光的無彩色系將他整個人襯托的越發安靜沈郁了。

過不多時,林嘉年轉過了身——床和沙發之間的過道也僅僅只能容他轉個身——將懷中抱著的那幾件新衣服放在了床邊,然後擡起了右手,一邊不安地撓著腦袋,一邊垂著眼眸,緊張又笨拙地對她說:“我、我給你買了幾件衣服,在超市買的,不是什麽好衣服,你先湊合著穿吧,等我發工資了再去給你買好的。”

他的聲色如他這個人一般,不張揚卻有吸引力,既幹凈又低沈。

她沒有說話,默不作聲地擡眸看著他。

他的身型挺拔高大,仿若是一棵筆挺的白楊,立身站在擁擠的出租房內,顯得尤為突兀,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股緊張和不安感更是被擁擠的房間放大了數倍。

而且,那時的他還留著圓寸,幹脆又利落的發型將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襯托的越發硬朗清雋,但是,他卻一直在撓頭,就好像除了撓頭之外就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幹了。

也不知道那麽短的頭發到底有什麽好撓的。

“手足無措”這四個字真是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就連她都開始替他緊張了,甚至開始替他摳腳趾了。

隨後,她又垂下了眼眸,看向了他放在床邊的那一厚摞衣服。

雖然這些衣服都是整齊的疊放在一起的,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上檔次的東西,顏色選擇的也不好看,花裏胡哨的,像極了從七十年代的供銷社裏面挑選出來的東西。

最紮眼的就是疊放在最上層的那一套粉色的睡衣,還是亮粉色的,上面的花紋是白色的星星,真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她十分嫌棄,一件都不想穿,但也不是一點良心都沒有,還是很認真又誠懇地對他說了聲:“謝謝你。”

他終於舒了口氣,不再撓頭了,迅速側身指向了一旁的沙發,像是一個終於做對了一件事情的孩子一樣輕松又急切地對她說:“我還給你買了一些生活用品。”說完,他又將右手伸進了灰色運動褲的褲兜裏,從裏面掏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到了那件亮粉色的睡衣上,“我的卡給你,密碼是三個六加三個一,還需要什麽東西的話,你自己去買。”

她覺得自己需要的東西好像還有很多,但最不可缺少的必需品他並沒有給她買回來:內衣和內褲。

他把他的銀行卡給了她,讓她自己去買,這樣就可以避免她的尷尬了。

她感動於他的細心,但還是有些疑惑:“你不是才剛開始工作麽?哪裏來的錢?”

他們才剛大學畢業兩個月而已,雖然林嘉年早在校招的時候就被科技大廠招走了,但現在依舊處於實習期,一個月的工資能有多少?更何況他現在才工作了還不到一個月呢吧?手裏能有錢麽?

“之前存的獎學金。”林嘉年緊張地說,“卡裏還剩四五千塊錢,可能有點少……等我發工資之後就把錢轉給你!”

她楞住了,為他這句“四五千塊錢”。

他們兩個人,搜腸刮肚的,一共加起來才有四五千塊錢。

還沒有她平時買一件短袖的錢多。

她現在還沒有找到工作……在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了“沒錢”的可怕與嚴重性。

她張了張雙唇,茫然了好幾秒鐘之後,才問了句:“這裏的房租一個月多少錢?”

林嘉年回答:“八百。”

她立即追問:“交了幾個月的?”

林嘉年:“半年,至少要交半年。”

她又問:“從什麽時候開始交的?”

“七月份。”他又向她解釋了一句,“七月初就清校了,必須要從宿舍裏面搬出來。”

現在已經是九月初了……她的目光和呼吸同時滯住了:“也就是說,我們只可以在這裏住到年底?過年就要搬走?”

林嘉年應該是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和焦慮,立即安撫道:“可以續租,不過這裏太小了,等年底有錢了,我們可以換套大一點的房子,環境好一點的。”

她抿住了雙唇,無聲地環顧四周,然後,嘆了口氣:“這房子是挺小的。”

還沒她的衣帽間大——不過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怕林嘉年心裏不舒服。

“你的公司離這裏很近麽?”她又詢問道。

林嘉年搖了搖頭:“挺遠的。”

她不理解:“那你幹嘛要租這裏呀?”

“這裏、便宜。”他局促地抿著唇,雙手放在褲縫兩側,不安地攥緊,又松開,像是在自慚形穢。

她有些於心不忍,關切地問道:“那你每天豈不是要坐很久的公交?”

林嘉年:“還好,路口有一個地鐵站,倒地鐵很快。”

她又問:“要多久?”

林嘉年:“一小時左右。”

“那也夠久了。”她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你每天中午是不是都不回家?”

他不假思索:“我可以回家!”

她意識到了什麽,立即解釋了一句:“不是的,我沒有想要你回家給我做飯,我自己可以。”雖然她什麽都不會做,連個雞蛋都沒煮過,但她並不想讓林嘉年把她當成一無是處的廢物似的照顧著,“而且我也要去找工作了,中午估計也不會回家。”

她的原計劃是出國讀研,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並且是每一天都在變,所以她現階段的研究生肯定是讀不上了,解決溫飽問題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於是,“找工作”這件原本並不需要她費心費力地去執行的生存任務就這麽突然的在一夕之間降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無力地嘆了口氣,又問他:“你有電腦麽?我需要制作一份應聘簡歷。”

“有!”林嘉年立即走到了床尾,把放置在沙發扶手和墻壁之間的黑色行李箱給拉了出來,但是卻沒有足夠大的空間讓他把行李箱平放。

於是他就把床褥給掀開了,把箱子搬上了床,打開後,從裏面拿出來了一個老舊的深灰色電腦包。

“公司配的有電腦,這臺電腦是我自己的,你先拿著用吧。”他把電腦包放在了沙發上。

她又說了聲:“謝謝你。”

“不用謝。”他低頭整理著行李箱,然後將其放回了原位,整理好床鋪後,又四處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確認自己有沒有遺漏。

確認無誤後,他對她說了句:“要是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系我,我很快就回來。”

她詫異地楞住了:“你要去哪裏呀?”

“去朋友那裏住。”他又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我朋友家離這裏很近,十分鐘就能回來。”

她:“……”

他沒再多說什麽,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了一句:“你要把我自己丟在這裏麽?”

“我沒有!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似乎是被她的這個問題嚇到了,急切又語無倫次地向她解釋,“睡不下兩個人,屋子太小了。”

她抱著膝蓋,沈默了許久,又問了他一句:“你能一輩子住在你的朋友家麽?”

他楞住了,啞口無言。

他沒辦法改變現狀,她也沒有,所以他們只能認命。

“一起睡吧。”她說,“床也不算太小,應該可以擠的下我們兩個。”

他無措地攥緊了拳頭,目光堅決地看著她,斬釘截鐵地向她承諾,“我不碰你,我肯定不碰你!”

她相信他的話,點頭“嗯”了一聲,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隨後她起身從床上爬了下來,拿著他給她買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更是小得讓人轉不開身,狹窄的洗手池旁邊是一方蹲便,便池上方懸掛著質地廉價的不銹鋼淋浴噴頭。

但這裏面並不骯臟,即便是細微末節之處也被打掃的清潔光亮,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從上高中時她就註意到了,林嘉年並不是一個邋遢的男生。雖然他總是穿著洗到發白的舊衣服,但每一件衣服都是幹幹凈凈的,散發著淡雅清新的洗衣粉味。

他只是窮,但卻知道什麽是整潔和體面。

站在洗手池前洗漱完,她換上了林嘉年給她買的睡衣,對著鏡子照了照,突然特別想笑——她竟然把死亡芭比粉色穿在了身上。

直男的審美眼光果然是高度統一的,無論是對待口紅色號還是衣服的顏色。

兩個月後,她就是穿著這套睡衣在大街上遇到了齊路揚。

但值得欣慰的是,衣服的面料比她想象中的要柔弱許多,與皮膚相接的時候觸感並沒有那麽粗糙。

回到臥室後,她直接上了床,面朝墻壁側身躺著。

林嘉年去了衛生間。

這房子的隔音也不好,她的腦袋正對著衛生間的墻壁,林嘉年在衛生間內的一舉一動她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

他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了,站在床邊輕聲詢問她:“關燈麽?”

她蹭著嶄新的枕頭點了點頭:“嗯。”

“啪”的一下,燈滅了,小而窄的屋子陷入了漆黑。

他上床的動作十分小心,竭盡全力地不去觸碰她,和她背對背,面朝床外躺了下去。

秋老虎還沒過,屋子裏面的氣溫很高,卻沒空調,全靠懸掛在天花板上的一臺塑料小吊扇降溫。

扇葉煽動起來的也全都是熱風。

窗簾是淡黃色的,薄薄的一層,擋不住皎潔的月光。

她根本睡不著,眼皮越閉越緊,絲毫沒有松弛下來,不只是因為認床,更因為不習慣和其他人同床共枕。

林嘉年就睡在她的身後,即便他們的後背並沒有緊貼在一起,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

頭頂的電風扇在嗡嗡嗡地響著,聲音似乎越來越大。

她煩躁地嘆了口氣,索性把眼睛睜開了。

“要不,把電扇關了?”他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她這才知道他也一直沒睡著。

她想了想,回答:“關了不熱麽?”

他沒再說話。

室內是真的熱,小床也是真的擁擠。

他平時到底是怎麽擠在這張小床上睡覺的?她突然好奇地問了他句:“林嘉年,你多高?”

他回答:“畢業之前的那次體檢測的是一米八五。”

“那次體檢根本就不準!”她忽然憤憤不平了起來,“少給我量了兩厘米呢,我還跟那個老校醫說少了兩厘米,結果那個老頭兒竟然回了我一句:‘怎麽人家都準怎麽就你不準?還不是因為你自己身高不夠。’”

“我的也不準。”他立即附和著她說,“我也少了兩厘米。”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許多:“看吧,肯定不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低低地、輕和地笑了一聲。

她又問他:“這張床多長?”

他回答:“一米八。”

她驚訝:“那你怎麽睡的呀?”

“蜷著腿。”

“每晚都蜷著?”

“嗯。”

她嘆了口氣:“等我找到工作了,我就有工資了,到時候我們就可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了,你就不用蜷著腿睡覺了。”

他說:“嗯,換個有兩間臥室的,一室一廳也可以,你睡臥室,我睡客廳。”

她的心尖突然顫動了一下,酸澀地感動著。

過了一會兒,她很認真地對他說了一聲:“謝謝你呀,林嘉年。”

“不用謝我。”他的聲色很溫和,仿若投進室內的淡藍色月光,“你曾經也幫我過。”頓了下語氣,他又說,“只有你願意幫我。”

所以現在,他也會無條件地選擇幫她。

她也知道他說得是哪件事情。

但是後來,明明是她虧欠他更多,她的父母還差點兒害得他被退學……她愧疚難當,羞恥不已,尷尬地抓緊了蓋在身上的白色夏涼被:“別這麽說,會讓我自責的睡不著覺。”

她的言語間也透露著難掩的尷尬與羞恥,他立即向她承諾:“以後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她終於舒了口氣,回了句:“睡覺吧,晚安。”

“晚安。”

這是他們第一次互道晚安,然而這天晚上,他們倆誰都沒能睡個安穩的踏實覺。

直至窗外的天色蒙蒙亮,她才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夢鄉,緊繃了一晚上的身體終於松懈了下來。

林嘉年也是一樣。

七點半的鬧鐘響起時,他們倆同時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朝著各自的背後翻了個身,然後才意識到,他們倆的後背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緊貼在了一起。

瞬間清醒,又瞬間陷入了尷尬,下一秒,他們倆又同時向著各自面朝的那一方閃身,由於用力過度,她的腦袋一下子就撞到了墻上,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喊痛,就聽到背後傳來了“撲通”一聲悶響。

她趕忙翻身去看,結果卻沒在身後看到人,心頭一驚,趕緊探身去看——

林嘉年摔進了床和沙發之間的狹窄過道裏,腦袋磕在了堅硬的沙發腿上。

她探頭去看的時候,他正用雙臂抱著腦袋咬牙裝堅強呢,脖子上的青筋都被疼出來了,卻楞是一聲都沒喊出來。

她又同情他又想笑:“疼麽?”

他吸了口氣,才回答:“不疼。”

嘖嘖嘖,嘴真硬啊。

她並沒有直接戳破他,卻暗搓搓地冒壞水:“那你幹嘛一直躺在地上啊?”

林嘉年:“……”

沈默了三秒鐘後,他咬著牙回了句:“地上涼快。”

作者有話說:

提醒,接下來的幾章都是回憶殺,不想看的可以跳過,養個兩三天再來看,我也理解大家想看他們倆歷經波折後冰釋前嫌的心情,但身為作者的我必須要把男女主的感情線交代清楚,他們的相愛不是無緣無故,後來的和好更不是,南南的心動和情根深種也不是一句兩句就可以帶過的。

以及,如果是對劇情或者閱讀感覺不滿的地方,你們可以隨便在評論區暢所欲言,V章無所謂的,你們都是花了錢的人,剛一些,腰板兒硬起來,只要不提作者本人你們愛說啥說啥,我沒事兒的,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有存稿,哈哈哈哈哈,心態穩得住不會崩文,崩不住了我也只會偷偷哭,但依舊會擺出一副我很堅強的死要面子嘴臉【狗頭】

下午六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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